程莉揉了揉太陽穴，電腦屏幕上的數字已經模糊成了一片。加班到晚上九點已成為她的常態，作為公司的財務主管，月末結賬期間她幾乎沒有準時下過班。手機震動起來，是丈夫陳明發來的消息："媽說小寶已經睡了，你什么時候回來？飯還熱著。"

"馬上就走。"程莉回復完，匆匆保存文件關上電腦。走出辦公樓時，初秋的夜風帶著絲絲涼意，她裹緊了單薄的外套，加快腳步向地鐵站走去。

到家時已近十點，客廳只留了一盞昏黃的小燈。程莉輕手輕腳地放下包，看到婆婆張淑芬正坐在沙發上，一手扶著腰，一手緩慢地捶打著肩膀。

"媽，您腰又疼了？"程莉趕緊走過去，蹲在婆婆身邊。

張淑芬擺擺手，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顯得更深："老毛病了，沒事。飯在廚房，我給你熱熱。"

程莉按住要起身的婆婆："我自己來就行，您快休息吧。"她走向廚房，余光瞥見客廳角落堆積的玩具和略顯凌亂的沙發套，心里一陣酸楚。自從半年前婆婆從老家過來幫忙帶孩子，這個家才得以正常運轉，但六十二歲的老人每天帶孩子、做飯、打掃，腰疼的老毛病越來越嚴重了。

微波爐"叮"的一聲打斷了程莉的思緒。她端著飯菜出來時，婆婆已經回房了，茶幾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——婆婆知道她晚上不喝牛奶睡不著。

二天是周六，程莉難得不用加班。清晨，她聽見客廳傳來婆婆輕聲的呻吟。推開門，只見張淑芬跪在地上，一手撐著腰，一手費力地擦著地板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"媽！"程莉沖過去扶起婆婆，"您別擦了，等會兒我來。"

張淑芬喘著氣搖頭："你一周就休息這么一天，多睡會兒。我這把老骨頭動一動反而好。"

程莉看著婆婆花白的頭發和佝僂的背影，突然做了決定。她回到臥室，拿出手機終選擇了旭升家政，預約了下周六的深度清潔服務。

一周后的早晨，程莉特意早起，準備迎接預約的旭升家政人員。她沒告訴婆婆這件事，知道老一輩人對"外人來家里"總有顧慮。九點整，門鈴響了。

"誰啊這一大早的？"張淑芬從廚房走出來，手上還沾著面粉，她正在給孫子做手工饅頭。

程莉快步走向門口："媽，是我請的旭升家政，來幫我們做清潔的。"

"什么？"張淑芬的臉色瞬間變了，"請人打掃？我們家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需要外人來收拾？"

兩位穿著統一制服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，有些尷尬地微笑。程莉趕緊讓她們進來，轉身對婆婆解釋："媽，我看您每天那么辛苦，腰又不好，就想著..."

"想著我老了不中用了是吧？"張淑芬的聲音陡然提高，手上的面粉撲簌簌落在地上，"我在農村干了一輩子活，到城里就成廢人了？"

"不是的，媽..."程莉急得臉都紅了。

"一個月要花多少錢？"張淑芬打斷她，眼睛瞪著那兩位已經開始工作的保潔員，"你們年輕人就知道亂花錢！小明天天加班到半夜，你也是，錢是大風刮來的？"

程莉感到一陣委屈涌上心頭："媽，我就是看您太辛苦了才..."

"我辛苦？我樂意！"張淑芬突然激動起來，聲音顫抖，"我孫子我帶，我的家我收拾，用不著外人插手！"

保潔員面面相覷，其中一位小心地問："女士，我們還繼續嗎？"

程莉的眼眶紅了，她深吸一口氣："繼續，麻煩你們了。"然后轉向婆婆，"媽，我們進屋談。"

張淑芬卻轉身進了廚房，"砰"地關上門。程莉站在原地，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。

中午，陳明加班回來，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家里的低氣壓。妻子沉默地坐在陽臺，母親在廚房里把鍋碗瓢盆弄得叮當響，而整個客廳煥然一新，地板光可鑒人。

"這是...請保潔了？"陳明試探地問。

程莉抬起頭，眼睛紅腫："你媽生氣了，覺得我浪費錢還嫌棄她。"

陳明嘆了口氣，坐到妻子身邊："媽那代人觀念不一樣，她總覺得花錢請人做家務是奢侈。"

"我只是心疼她！"程莉的眼淚終于掉下來，"她每天腰疼得睡不著，還堅持做這做那，我看著難受啊。"

與此同時，廚房里的張淑芬也在抹眼淚。老姐妹王阿姨打來電話，聽到她聲音不對，忙問怎么了。

"小莉請人來家里打掃，這不是明擺著嫌我收拾得不干凈嗎？"張淑芬委屈地說，"我知道他們工作忙，但錢也不是這么花的啊。"

王阿姨在電話那頭笑了："老張啊，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現在年輕人有幾個愿意花錢給婆婆減輕負擔的？你媳婦這是心疼你！"

張淑芬愣住了，手上的面團漸漸變涼。

晚飯時，三人圍坐在餐桌旁，氣氛凝重。終是張淑芬先開口："小莉啊，媽上午態度不好。"

程莉驚訝地抬頭，看見婆婆眼中的歉意。

"王阿姨跟我說了，你是為我著想。"張淑芬嘆了口氣，"我就是...就是覺得自己還能干，不想當個沒用的人。"

程莉的眼圈又紅了："媽，我從來沒覺得您沒用。相反，沒有您幫忙，我和陳明根本應付不來。就是因為看您太辛苦，我才..."

陳明適時插話："媽，其實請保潔現在挺普遍的，我們同事家都這樣。一個月兩次花不了多少錢，但能大大減輕您的負擔。"

張淑芬看著兒子和媳婦關切的眼神，心里那塊堅冰慢慢融化了："那...那行吧。不過得找信得過的，我聽說有人家里丟東西..."

程莉破涕為笑："媽您放心，這是正規公司，員工都有背景調查的。"

一個月后的周末，旭升家政人員按時上門。不同的是，這次是張淑芬開的門。

"阿姨好，我們是旭升家政的。"領班的李姐熱情招呼。

"快進來吧，"張淑芬笑著說，"今天重點打掃廚房和衛生間，上次你們擦的抽油煙機特別干凈。"

程莉從臥室出來，看到婆婆正給保潔員倒茶，心里暖暖的。張淑芬回頭看見媳婦，招招手："小莉，來教教我那個手機預約是怎么操作的，下次我來約。"

陽光透過擦得锃亮的窗戶灑進來，整個家明亮而溫馨。婆媳倆相視一笑，在這個干凈整潔的家里，她們找到了比清潔更珍貴的東西——相互理解的溫暖。